“土坑酸菜”曝光后当地芥菜降价滞销,专家:传统食品需实现现代化生产

  近日,“土坑酸菜”问题的披露,引起公众一片哗然。目前,涉事企业湖南插旗菜业相关人员已被控制。当地市场监管局局长等4人被停职、免职。

  芥菜种植和加工,本是涉事企业所在地华容县的支柱产业,受上述事件影响,这一产业受到了极大冲击。3月18日,极目新闻记者致电湖南华容县多家芥菜种植、加工企业,对方称现在正值芥菜收割的季节,当地却普遍出现了芥菜降价、滞销的情况。一位种植合作社负责人表示,由于当地芥菜加工企业停工,合作社内8家种植户现在共有五六百吨芥菜滞销,只能存放至年底。

  315晚会,央视曝光的视频画面中可以看到,工人们有的穿拖鞋、有的则是赤脚在土坑中搬运,称量酸菜的磅秤直接放在酸菜上,烟蒂也随手扔在酸菜堆中。这些酸菜分装进塑料袋购入工厂后直接放在地上,再进行简单清洗就会切碎装袋销售。有的企业为了保证酸菜不变质,加入超标2到10倍的防腐剂。

  “土坑酸菜”问题被曝光后引起一片哗然。多种相关食品已经下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康师傅老坛酸菜面。其他生产含酸菜制品的企业如统一、肯德基等纷纷发布声明,称与涉事企业无合作。目前,除了收购土坑酸菜的企业湖南插旗菜业被立案调查外,华容县市场监督管理局也有4名官员被停职或免职。

  据此前《湖南日报》报道,2019年华容县芥菜种植面积达到23万亩,年产量突破120万吨,是全国最大的芥菜集中生产区。当地拥有蔬菜加工企业39家、龙头企业16家,年加工芥菜35万吨,产品远销韩国、日本等20多个国家。该县芥菜系列加工产品占据全国同类产品销售市场60%以上份额,是全县的支柱产业。315之后,华容县相关部门正在对当地酱腌企业进行地毯式排查、整顿。

  3月18日,极目新闻记者联系上多家华容县的芥菜种植户。正值芥菜丰收时节,接听电话时,一种植合作社负责人陈先生正在田间和工人们一起收菜。他告诉记者,18日上午县里正在开食品安全相关的会议,他所在的种植合作社也有人前往参加,暂时还不知道会议内容。

  陈先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此次“土坑酸菜”问题曝光后,当地芥菜和酸菜的销售都受到了影响,“现在县里没人再用土坑腌菜了。”

  “我们合作社既种植芥菜也腌酸菜,不过是在水泥池,不是土坑。”陈先生说,此次事件后,企业收购他们的芥菜和酸菜都要压价。

  另一种植合作社的负责人唐先生表示,现在手里滞销的芥菜已有五六百吨。“我们八户人家一起成立的合作社,315晚会前就囤了一两百吨芥菜没有出售,现在积压的芥菜又新增了四五百吨。这些芥菜可能要放到今年年底。”唐先生说,他们还有一部分菜,此前已经放进土坑开始腌制了,“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种植户罗先生表示,这个季节收割的芥菜已经放入土坑开始腌制,半年后才腌好,未来怎么处理这些已经入坑腌制的芥菜他也不知道。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营养与食品科学系系主任、副教授何计国认为,露天加工终究不是大规模食品生产的可行之道。食品安全讲究外部环境可控,操作人员的行为卫生等,分散式的露天腌菜则无法达到这些标准,传统食品也需实现现代化生产。

  何计国说,在土坑里腌酸菜,是利用空气里的微生物自然发酵。这个办法可以行得通,但它的外部环境是没办法控制的,空气里的微生物会发生变化,出现卫生安全状况只是概率问题。他们工厂做酸奶都要先把酸奶中自带的菌落杀死,再直投安全的发酵菌种,以此来保证安全、卫生。

  315晚会上的曝光视频里,有企业工作人员提及,企业自己生产的酸菜用于出口,从农户处收购来的酸菜则用于国内销售。这是因为一旦出现问题,国外罚款一次罚10万元,国内则只罚一两千元。有网友质疑,未来国内监管部门应对食品安全问题企业加大处罚力度。

  对此,何计国认为,监管部门通常会依据生产企业的生产、盈利规模来界定处罚力度,出口企业一般出口量比较大,所以罚款金额相对较大。但罚款不是最终目的,在罚款的时候相关部门更应帮助整改。目前,华容县想要挽救产业口碑,可以通过政府投资扶植或者招商引资来建立小规模的工厂。将这些田间地头的腌制现场一并转移至室内,还要对农户们进行安全卫生意识教育和生产技能培训,以此实现流程控制。

  农户分散生产后,企业再进行收购,是否为成本最低的生产模式?何计国强调,食品质量提升必然意味着成本提高,但这部分成本是值得的,“食品生产企业可能抱着侥幸心理10年不出事,然而一旦出事,10年挣的钱投进去也挽回不了。”

  3月15日,在2022年央视“3·15”晚会上,“老坛酸菜”被点名,多家知名企业代加工酸菜包的企业被曝光。报道称,部分老坛酸菜包竟是“土坑腌制”,生产环境让人作呕。事件曝光后,统一、康师傅等火速进行了回应。

  湖南插旗菜业有限公司就这样出现聚光灯之下。天眼查显示,插旗菜业成立于2005年5月,注册资本1200万元,经营范围包括蔬菜制品(酱腌菜)、调味品加工、销售;水产品加工、销售;蔬菜种植技术推广及种子选育。

  “不好受,被曝光后,经济的发展肯定受影响。”今年30岁的黄先生对时代财经说道。作为插旗人,他认为老一辈人都是用这种方法腌菜的,不觉得有什么。

  今年60多岁的郭五沧还没听说插旗菜业被曝光的事情,农民出身的他种了一辈子田。在郭五沧看来,工人赤脚踩在酸菜上的情况有,但是不多。

  每一年的正月底,都是插旗人腌土坑酸菜的日子。腌菜的时间很短,只有20天左右,芥菜一开花,老了就腌不了了。

  3月15日晚,央视曝光湖南插旗菜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插旗菜业”)从外面收购的“土坑酸菜”卫生状况堪忧。曝光画面显示,有工人光脚踩在酸菜上,抽完的烟头直接扔到酸菜上。

  今年30岁的黄先生看到了曝光视频,心里觉得不好受。他感慨道,腌芥菜是家乡的支柱产业,被曝光后,经济的发展肯定受影响。

  华容县素有“中国芥菜之乡”的称号。2021年,时任华容县蔬菜产业服务中心副主任张昭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华容县“形成了以3家省级农业龙头企业、13家市级农业龙头企业为引领,以芥菜为主的蔬菜种植、加工、销售全产业链,年产值达50多亿元”。

  事实上,腌土坑酸菜不难,挖出深1.5-2米,宽2米,长5-7米左右的坑,铺上厚厚的透明塑料布,将砍下来去掉黄叶、晒了一两个日头的芥菜铺在坑里。铺一层菜,码一层盐,再铺一层菜,再码一层盐,放完之后,再铺上透明的塑料布,密封好,最后盖上土。

  上述大小的土坑可以腌3亩左右的芥菜。芥菜产量高,一亩地能收6千斤到1万斤,长得好的芥菜一棵约有1斤重。如果种的多,就多挖几个土坑。腌菜用的盐量根据芥菜的收成放,一亩地配800斤盐,大概10斤菜1斤盐。加盐时,下面的盐可以轻一点,上面的盐要重一点。

  如果遇上高温天气,就抽水浸湿腌菜的土坑进行降温。耐心等上5个月,芥菜就腌好了。如果密封得好,腌上一两年也是可以的。

  郭五沧家里有8亩地,前些年都种芥菜进行土坑腌制后再售卖,腌出来的酸菜品相、行情都好时,能卖5毛左右一斤,品相一般的,只卖4毛左右。新鲜的芥菜也可以出售,卖给土坑腌芥菜的人,去掉黄叶,两三毛一斤。

  此次“315”晚会曝光的是收酸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在郭五沧看来,工人赤脚踩在酸菜上的情况有,但是不多,“我们这里都是穿雨靴进去,光脚进去也可以,就是盐水有一点腌脚”。

  郭五沧认为,腌菜打赤脚或穿雨靴进去都不影响卫生,“腌菜是用高盐度把所有的细菌都杀死,过去有句老话,叫盐消百毒。何况菜收回去要洗很多次的。”

  因为工作关系,郭五沧有机会进到插旗菜业的各个车间。“他们收菜质量很刁的,要求很高,新鲜菜开花的,不要;黄了的,也不要。”收菜的价格也比市场价高出5分至1毛,约3.5毛一斤。对于腌好的酸菜,大概5毛钱一斤,算是市场价里较高的。

  因为去过很多次车间,郭五沧也看到了一些操作流程。新鲜的芥菜收进去,最少要洗三五道,最后那道的水很清。腌的菜也要洗三五道,“特别是出口的菜,搞得很好。”

  在郭五沧心里,他是感谢插旗菜业的。“我虽然没有沾到他们什么光,但是他们对我们插旗人做了贡献,养活了很多工人,养活了很多家庭。我们这里人多田少,农村人也没经济来源也没退休工资,就通过种芥菜增加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