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山水画,感觉自己很难深入。书上总是说,因为画家对现实的不满,所以他们把精神和情感寄托在画里,什么画家的画作有什么特点,他们的代表作等等。这是言语上的灌溉和指引,但实际上我们和画家,被各自封闭在不同的时空,他们的精神和内心情感我无论如何也无法get到。
就像书上说,画家确实是把他们的人生和历史都留在了一幅幅画和一首首诗中。而你看到的只是技法,只是型,只是画面布局,只是浓淡干湿枯,写意和写实,感觉自己无知又浅薄。
我一直对名人的经历有兴趣,暂且将画册搁置一边,拿起传记,从书上先了解下他们的生活和为人,从小事上了解他们。某一方面说,他们不单是人,而且是连接你和那个时代的桥梁,当你对他们有点熟悉,你就和那个时空架起了桥梁。
1645年,(石涛四岁,1642年生)在清军进攻扬州的同时,另一拨即将倾巢覆灭的明朝藩王们,却还没认清这个事实,纷纷申明自己享有正统的继承权。随之,一场同室操戈的惨案就在广西发生了。石涛原名朱若极,他的父亲就这样被明朝皇帝的直系亲属后代干掉了。朱若极他们是旁系血亲,他的先祖是朱元璋的兄弟一支,被授予“靖江王”,封地于广西,世袭。
就这样,在石涛4岁时,他被父亲托付给一个小太监,逃出了这场同室相残的战争,小太监带着四岁的朱若极在广西全州湘山寺出家。据说这个救他的太监就是他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师兄,法号喝涛,而他叫石涛。
石涛十岁时,全州一直不太平,所以他和师兄喝涛转于武昌,依旧寄身于寺院。除读书外,石涛展露出对诗词绘画的兴趣。之后漫游卢山,杭/嘉/湖,最后于1665年,石涛24岁时,赴松江拜旅庵本月为师。
1665年—1666年(石涛24岁-25岁),石涛和他师兄喝涛一直留在松江的师傅身边,他们属于佛教的临济宗一派。这些佛理,石涛津津有味,师兄喝涛一知半解。无从知道,喝涛到底是什么时候告诉石涛他的真实身份,但喝涛在寺庙里受了佛学那么多年的熏陶,他的期许很简单,如果石涛喜欢画画,就希望他于画技一门专入,可以立身立命,不辱没他的家族。
因松江知府对明朝余孽的大肆逮捕,1666年石涛(25岁)喝涛不得不避一避。兼之师傅的教诲就是要让他接触各类人,接触不同的生活层面,石涛做了,他无意识的扮演生命不同阶段的各种角色:学画的探索者,有名的画家,想出名的“野心家”,为画讨价还价的商人,已经灭亡的有明朝皇室血统的人,某人的师傅,为自己安排后事的老人……实在精彩。
1667—1679年,12-13年宣城期间(石涛26-38岁)石涛带着师傅的介绍信来到了宣城。这13年,石涛一直待宣城,挂单双塔寺(广教寺)等,认识了很多文化和佛教名人:施愚山,梅清,半山和尚等。经常和朋友一起爬黄山写生,画僧名气越来越大。石涛一直研究,并和朋友切磋画技的精进,他毕生都在琢磨怎样让他的画更上一层楼。在宣城期间,石涛于1675年,回松江探望年老多病的师傅旅庵本月,而师傅旅庵本月于第二年1676年于松江去世。
1680—1686年,6-7年南京期间。(39-45岁)因南京的一座寺庙邀请,石涛和师兄喝涛一起来到南京。在这里,石涛看中了南京的长干寺的一个小阁楼,只有六七平米,师兄喝涛看出了石涛中意这个小房间,但房间只能待一人,就建议和石涛分开。石涛将相依为命,现在一心向佛的师兄托付给一个相识的南京寺庙主持。本人查不到喝涛师傅到底几几年去世,(按书中,喝涛和石涛大概只差十二岁左右)可以想象石涛失去了两个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后,像无根的浮萍,为此他一直在找寻他的生命的“根”。
石涛虽然自小在佛门长大,但其实内在很天真,他对那个明朝皇族身份的执着只是一种对父母和血缘的念想,他根本没有和父母亲和皇家生活的任何记忆。
在南京期间,石涛给自己的长干寺小阁楼房间取名“一枝阁”。取号“苦瓜和尚”,意寓外表光鲜,内心苦涩。他一直没有停下研究画技的进步,怎样用画技表达他的内心。
在某次闲逛中,他被一幅画吸引,笔法老练,想买画无奈囊中羞涩,只好尾随老翁至住处,希望能结识那个画画的人。到住处才知道那位在街角卖画的闲适老翁本人是大名鼎鼎的画家戴本孝(比石涛大21岁),他们彻夜交谈绘画心得,十分相投。经由戴本孝,石涛进入了南京画界,并又结识了很多人。
1687—1689年,扬州期间(石涛46—48岁)这时的石涛名声远扬,一到扬州,就把扬州书画界震了震了,这种震动是现在大明星比不上的。爱好书画的人奔走相告。孔尚任(比石涛小6岁)写请帖邀请石涛去他举办的秘园雅集,石涛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回,孔尚任又接着派石涛相熟的人来请,怕他不参加聚会。石涛这个时候对于官场还是保持着一份清醒和冷静。他参加孔尚任举办的秘园雅集,从而认识了龚贤(比石涛大24岁),査士标(被石涛大37岁)。
“扬州是当时中国最大的美术品市场,这座城市自身就拥有一大批一流的美术鉴赏家,各地来的画家在这里交汇碰撞,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当时中国最流行的审美意思。石涛在这里开始有了这个想法:笔墨当随时代。”(此段全文引用周先生著作)
然后他就被康熙第二次南巡来扬州,亲自点名接见他这个事件冲昏了头脑,回来后热血沸腾了写了两首诗。他决定要去北京,继承师傅师祖往日在京的荣光。
石涛去北京,是受博尔都的邀请,他拒绝了博尔都的安排,自己找寺庙安身。不得不说,石涛在人情世故的某方面非常得体,清醒。他一生有很多朋友,一直相处很好。
他来北京,带着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要做一个像师傅师祖一样的“国师”,为此他为某大臣写了歌功颂德的诗,他痛苦的发现没人要听他的佛法,大家只认同他的画技。
博尔都是清朝皇室血统,挂大将军的闲名,爱好书画。某天,他叫了石涛和王原祁(王与石涛同岁),让世人眼中南北两派的领军人物,强扭在一起给他合画了一幅画。《坡石墨竹图》非常精彩,当然博尔都费了很多心血让彼此陌生的两位画坛巨擘心意相通一点点时间,哪怕只相通了一点时间,这幅巨作就诞生了。
为了画,他也是拼了。他不怕得罪石涛,直言让石涛清醒点,理政权远些。他师傅和师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是清朝初定,朝廷因为考虑政权的稳定,才需要佛法来安定民心,现在黄帝才不关心佛法。石涛师傅,旅庵本月师傅早看明白了,为此,才早早抽身离开北京回松江去的。他叫石涛不要想着做高僧,就是好好的画画,不要玩官场政治。
拿话语刀子捅完石涛后,博尔都又向王原祁开火。说他这个户部给事中只是一个头衔,里面的账目,内细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被排除在那个圈外。他俩就是画画的人,都不是搞政治的料,好好的画。
我滴的娘,我太喜欢这个博尔都了,是个明白人。可能他也是被皇权排斥在外的,所以想的明白,活的明白。
在北京期间,他为博尔都临摹了大量的古画,他在与王原祁合作的那副画中,看到了王原祁扎实的功底,看到自己的不足,刚好他现在可以补上这一课,所以老天爷都安排好了。(当然王原祁被石涛震撼的更猛烈,因为很多技法和想法都是石涛自创的,王原祁看到了来自民间蓬勃的生命力)
托在北京的丰厚的润笔费,让石涛在东门外买了一块地皮,作为自己晚年住所,他后来又在小秦淮河边造了一座房子,就是有名的“大涤堂”。
石涛在北京如日中天的时候,急流勇退到了扬州。而且还有京官不时从北京带东西给石涛,索画,导致石涛在扬州炽手可热。
1694年,石涛53岁时,收了弟子高翔((扬州八怪之一,当时6岁)。这个弟子在师傅1707年去世后的30多年,每年都去祭拜石涛。这个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师傅,肯定是石涛的为人处世,品格魅力感动了高翔,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尊敬。
1697年,56岁的石涛突然开始蓄发,脱去僧衣,取号“大涤子”,他的新房子“大涤堂”也落成了。石涛开始对世人不再隐瞒他的身世,开始使用“靖江后人”,“赞之十世孙阿长。扬州坊间对石涛蓄发脱僧衣之举流言蜚语,他开始很少出门。
1699年,时年74岁的八大山人从江西出发,受石涛的盛情邀请,和时年58岁的石涛一见如故。在“大涤堂”从四月初一直住到了初秋。期间俩人合作画了画,一向和世俗格格不入的八大山人竟然为了石涛的衣食父母(扬州一画商),和石涛又合作画了一幅。
一直到去世前,石涛也在不断画画,没有停过笔,永远在怎么构思怎样画一幅好画,为此他努力了一辈子。到晚年,他的好友也都相继去世,经常来看他的只有他的徒弟高翔。石涛死前,自己考察扬州很多地方,最后带着高翔说他要葬在蜀岗。还给自己画了一幅日后的坟墓图。
最后摘录几句石涛的诗词做为本文的结束,谢谢大家花这么长时间阅览我的文章,这只是个人的浅薄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