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前段时间,B站百大up主影视飓风发布的一期测评视频一夜破圈,也让更多人看到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故事。

  只不过这一次,在产品问世后,大疆的老板汪滔给了这支团队极为难得的评价——你们挑战的是这个行业的最高难度。

  在资本流转、产品更新都不断加速的当下,耗在一个项目上五年,对很多公司而言都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浪费”。

  “如影4D”,到底是一款什么样的产品?大疆,这样一家明星科技公司,为什么要在它身上花这么多的时间和人力?

  在大众眼里,“大疆”与“无人机”密不可分。2020年,全球消费级无人机市场超80%都为大疆公司所占,相关专利申请上,排在首位的也是大疆。

  就像当初iPhone重新定义手机一样,大疆重新定义了无人机的消费市场,将无人机用户从航模发烧友扩大到普罗大众。在无人机产品快速发展的过程里,大疆的飞控系统、云台技术、机械结构、影像系统等核心能力也在快速成长。

  2012年,大疆为解决航拍画面的抖动问题,攻克了云台技术的难题,为当时专业航拍领域贡献了最佳的设备方案。以此为起点,大疆面向专业影像创作群体设立了全新品牌——DJI PRO,并在后续开发中衍生出了以“悟2”和禅思云台相机为代表的天空端摄影系统,以及如影2和大师摇轮为代表的地面端影像系统,从而形成了“天地一体”的拍摄解决方案,极大地简化了电影拍摄的工作流程。

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很多电影人为此称赞大疆:“让拍摄如此简单。”后来,在《流浪地球》《红海行动》《邪不压正》《自杀小队》等国内外影视大片的片尾,人们都能看到“大疆创新”或“DJI PRO”的名字。

  在2016年底专业级航拍无人机“悟2”发布后,大疆的首个电影机“如影4D”开始立项。几乎同期,大疆推出了顶级航拍镜头——禅思X7,号称世界上首款配备S35画幅传感器的云台相机,配合“悟2”,打造成天空端最好的电影机。这个组合在当时让专业影像的从业者惊艳了一把。

  “既然悟2+X7的技术基底在电影领域能够得到认可,有没有可能把它复制到地面端,换个产品形态用起来。”按照这样自然的想法去做电影机,打脸的时刻马上来了。

  首先是基于禅思X7的影像表现,让内部意识到自己在电影工业里的“小老弟”地位。那是17年的4月,包括“如影4D”的影像负责人高启明在内的几位大疆工程师参加NAB(美国广播协会)一年一度举办的全球影视行业峰会。活动尾声,HBO为筹拍《权力的游戏 第八季》,测试了来自各个世界顶级影像设备厂商的旗舰产品。测试内容包括高光、暗场、色彩科学等摄影机的关键指标。“不用公开排名,各款产品的性能表现一览无遗。”

  高启明坦言,专业人士一眼就能看到禅思X7和顶级厂商设备间的差距,“相比于最顶级的阿莱、RED,包括索尼、松下等的顶级电影机而言,我们没有竞争力。”直接套用天空端方案的想法,在这些工程师心里,宣告破灭。

  不仅影像表现差强人意,初代产品由于设计和技术迭代等问题,在实际使用中只适用于少数电影拍摄场景。17年在电影版《红楼梦》剧组,如影4D原型机第一次正式实战,该剧由国内数一数二的摄影老将赵晓时担任摄影指导,他的代表作包括《梅兰芳》、《建党伟业》、《夺冠》等。

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时佬一直都很鼓励我们,但看得出来,这个东西并不是他们最想要的样子。”没有肯定,就意味着否定。17、18那两年,不断进组打磨的如影4D,暴露了越来越多亟待改进的方面。

  如果说初代产品的进组实战,只是暴露了产品的不足和亟待解决的问题,那么接下来迎接如影4D项目组的,才是真正的低谷。

  如影4D是大疆所有产品里系统最复杂、集成性最高的产品。项目组在17年提出这个概念时,就包括了各种模块的互联,应用层的图传、供电、相机、云台控制等组合,“功能模块之间互相牵制,有些功能实现在当时来说是超前的,有些也超出了我们以前的经验。”甚至在一些人眼里,高度集成又前所未有的如影4D,就是一个没技术、没方向、没市场而且长得很奇怪的项目。

  为了解决这些需求,内部开始不断有人加入项目组,也不断有人离开,方向不断调整,质疑、审视、拷问……团队的氛围并不轻松。

  “按老路子走,感觉是在跳崖。新路子又看不到方向。另外一头,各个顶级厂商早已手握自己的独门绝技。”“如影4D”的产品经理杨帆说,“深深的无力感”,甚至感觉“心里所谓创新的旗帜已经快要倒下了。”但对他们来说,更大的风险还在于,没有参照物。“没有人告诉你,我们想在电影机上加这么多想法,即便技术上能解决,但到底能不能解决影视创作者的核心难题,这个关键问题才是最大的风险。”机械结构工程师宋子瀚也表达了他的担忧。

  汪滔曾在内部发文,谈到过大疆的所谓工程师文化——是对于产品的好想法,迫不及待动手去试去实现,直接上手组装,发现问题立刻去调,直到搞定。不会在动手之前想东想西,想领导要什么,想这个东西没有市场怎么办。

  杨帆回忆,虽然项目研发头两年一直处于低谷期,但项目也一直在往前推进。“如果站在一个更宏观的维度看,这五年没有任何一个时间是被浪费的。”

  在如影4D的迭代过程中,大疆还推出了如影2云台增稳系统——一款面向专业电影拍摄的工业级设备。不夸张地说,国内几乎每个剧组都配备了这套增稳设备,用来挂载各种影像器材,并可搭载到无人机、斯坦尼康、手持环、飞猫、摇臂等专业载具上。

  通过如影2的大量使用,项目组也意识到,虽然电影行业集结了最有水平的影像创作者,拥有成熟的工业体系,但仍不少固有的工作流程和习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大疆的工程师决定打造一款集成性更高、使用门槛更低的电影机,“让他们更多地专注于自己的剧本、分镜,甚至服化道怎么样,而不是天天抠租一台机器多少钱、要雇多少人、这些人一天吃饭住宿多少钱。让他们用更合适的形式去描绘和传播更有力的内容。”

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云台工程师刘晓东回忆说,当时包括大疆引以为傲的“如影2”在内,市场上没有任何一款手持增稳系统可以消除摄影师走动时带来的“步幅抖动”。长镜头、跟拍、车拍、上下楼梯等等高难度的拍摄环境给摄影师带来很多困扰,铺滑轨、走猫步、背上全套40多斤重的“斯坦尼康”是他们必须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他们大胆提出在云台的基础上再做一个第四轴去消除抖动,“它是一个非常新的、感觉也很难的东西。”为了这个目标,团队做出了三个方案,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激烈讨论、分析、测试后,才终于有一个在理论上通过了检验。最终确定:在大疆已经成熟运用的三轴云台技术上,引入竖直方向的Z轴,再用视觉传感器、气压计等硬件配合强大的算法系统,制作出一个主动调整高度平衡的“第四轴”,行程达到±7.5㎝,有效消除了“步幅抖动”。

  后来每一个产品模块的工程师都有了进剧组的经历。随着他们“跟着剧组同吃同住”的次数增多,影像色彩、主动四轴增稳、辅助手动跟焦、数字图传……如影4D要挑战的目标越来越清晰。

  大疆的工程师们善于从技术角度为这些诉求找到解决方案,同时有赖于过往的成功经验,他们相信,“好多东西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成。”

  到了2019年底,专为如影4D打造的自研芯片取得突破。这意味着图像处理能力将得到很大提升,画质和规格将实现全面升级。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年后回公司大干一场时,转身迎来的却是疫情爆发的当头一棒。“如影4D”的进度面临失控。

  “自研芯片的开发难度,加之疫情的影响,2020年的前大半年项目组都处在一个黑暗期。”同时,为了给新版本争取更多进组测试的机会,产品经理杨帆还给研发定下了“非常刚性的开发节奏”,研发需要一边测试新功能,一边排出额外的开发计划,调试数台机器给剧组用户使用和进行测试,为此内部起了不少冲突。

  眼下正是验证芯片集成性能的起步阶段,随时会有新的问题出现。项目组被迫开启了远程的芯片验证过程。“刚开始大家都很紧张,一刻不想松懈,把整个bring up的过程精确到了每小时,那让我们很有成就感。”

  年后不少企业开始分批复工。有同事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开发设备搬到车上,挨家挨户地送到同事家里。“那个开发设备特别大,都是硬件板子,他就像开班车一样,一家家去送,很让人触动。”高启明说。

  同时,IT部门为了紧急开发存储代码的中央仓库,用最短的时间帮助大家磨合远程工作带来的不便,回公司后连熬了两个通宵解决了这一需求。海外的同事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跟总部进行协同开发,在2020年4月疫情缓和之后,选择回到深圳来参与这些开发工作,一直待到产品发布,都没有回过家。

  正是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只用了半年时间,这颗芯片就开发完毕,全新的第四轴方案也顺利调通,图传、跟焦等核心功能陆续上线。

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实际上,在不少已经成熟的消费电子领域,器件的开发和创新是非常保守的。像如影4D这样,从1.0到2.0,不仅仅产品形态有了巨大变化,还实现了传感器、电机、芯片等所有关键器件的“突破”,对于整个行业来说都是“异想天开”。

  但早已习惯于挑战未知的大疆,没有时间担忧这种变化。“就是你一旦决定了这件事情,剩下的就是专注,你要跟他死磕到底 。”

  2020年5月,一个全新的如影4D呈现在大家面前,并在第一时间应用到了《彷徨之刃》和《一点就到家》电影中。

  8月,录制、图传、无线跟焦、云台控制等功能陆续上线,项目组带着机器,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鲍德熹老师的《繁花》剧组,让它接受第一次重大考验。一场戏、两场戏、三场戏……当项目组背着行李离开上海时,如影4D成功留在了剧组。新形态的首秀获得认可,给团队打了一剂强心针。

  10月,如影4D进入《浴血无名川》剧组,全新的使用形态征服了整个剧组。原本作为特殊移动拍摄备机的如影4D,拍着拍着成为了主机之一。“这也让我们整个项目组都士气高昂,就知道它是好东西。” 对比17年,初代产品在《红楼梦》剧组时的反馈,这一次从备机变成主机,也意味着产品第一次被市场认可。

  跟传统电影机S35画幅不一样的是,大疆如影4D采用的是全画幅传感器,搭载在全新的禅思X9上,这意味着更浅的景深和更好的高感,两档双原生ISO保证了在暗光情况下依旧可以达到优秀的画质。但在《繁花》剧组测试时,对色彩极为敏锐的鲍德熹老师对如影4D的“暗场品质”提出了更高的画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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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索尼的BRAVIA液晶平板电视机卖到中国市场时,打出的广告语就是,“看‘鲍德熹的红’,看索尼BRAVIA”。鲍德熹对色彩的敏锐以及在行业的影响力,足以向外界说明,“他说好的东西,整个圈子都会觉得是信得过的产品。”

  所以“我们非常重视鲍老师的意见,回来我们花了非常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改善,然后我们发现,这跟我们以前做的产品不是一个level的。这个要求的提出,在当时的看来,是让我们几近绝望的。” 因为疫情期间,如影4D的CMOS(图像传感器)海外供应商几乎中断了对他们的技术支持。高启明说,“最后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全部依靠自己去解决。”项目组为此放弃了年底发布的计划,并在此后花了小半年时间,全面提升产品的画质和色彩科学。

  2021年,“如影4D”终于进入产品发布前的准备工作,也开始大规模进到《长津湖》《峰爆》《我和我的父辈》等电影剧组试验产品性能。内部又进行了一次次的封闭开发、集中联调,和方案的重大调整。

  大到技术方面有关各项智能功能的新需求,小到工业设计上的手柄、顶部提手,所有与用户体验有关的细节,又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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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评如潮。从行业的反馈来说,效果也出乎意料。多名业内人士指出,大疆如影4D在产品设计、使用操作、工作流等方面,对整个电影行业带来了一次不小的震撼,更被不少影像行业专业人士称为——足以震撼专业视频领域的迫击炮。越来越多的影视剧组抛来了橄榄枝,大家对它充满期待。

  就像汪滔给这支团队那句难得的评价:你们挑战的是这个行业的最高难度。这个“难度”体现在,“如影4D”的每一个模块都远超行业的预期。

  这份“追求极致”的理想主义,也让“感动”“梦想”“未来”成为“如影4D”发布当晚讨论最多的关键词。人们欢呼着它“降低了电影的门槛”,期待着它以星星之火的能量,点燃影像创作的剧变。

  “任何产品都不能点石成金。”杨帆说,这东西真正能帮助用户给世界创作更多他们想表达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他记得一位摄像师拿到样机后兴奋地说,“这款设备上手后,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好多故事要讲。”这句话,比起那些“改变行业格局”的赞美,更让他受到鼓舞。

  对于大疆而言,传统电影机市场,各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期待大疆发布的电影机在所有方位上超越传统厂牌,是不合理的期待。” 百年电影工业及20余年数字电影工业发展中,那些未曾被cover的地方,就是大疆的机会。

  并且,作为一个舞台上从未出现过的新秀,它的表现足够耀眼。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我们不应盲目高估如影4D,但也绝不应该低估这股新鲜血液为视频制作带来的无限可能。”

五年,大疆又做了别人不敢想象的事

  只有他们才真正清楚,“如影4D”对大疆而言,对他们每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信念,和不愿做追随者决心;也是那些寂寞、枯燥和彷徨的日常;甚至是作为一个领域新的闯入者,要做好的决心,以及在困难中产生的革命精神。

  时间再拉回2017年的HBO测评大会。HBO摄影技术组的负责人特意走到大疆几位工程师的面前,“大疆,你们太厉害了,我一定要和你们握个手。”那一刻,面对RED、阿莱等顶级厂商,大疆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但来自顶级制作团队的肯定,又让他们受宠若惊和备受鼓舞。“他们认可的可能不是当时那个产品,而是大疆这家公司。是对我们一直在突破技术,而不是做一个copycat(模仿者)角色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