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亭志》载诗数百,词仅十余。其中有一首《沁园春•过安庆吊余忠宣公》,词曰:
元季忠臣,矢志糜他,死节岂难。念诞生异禀,世居淮甸;少年登第,拜命金銮。独雪奇冤,肯阿权贵?竞道先生铁肺肝。平生事,果咨嗟叹息,涕泪汍澜!
清名足继文山。使廉懦闻风胆亦寒。想孤城血战,人皆效死;阖门殉难,谁不心酸。宝剑埋光,星芒失色,露湿旌旗偏未干。如公者,真黄金难铸,白璧谁完?
志载作者为“刘文成”。初见,不由得眼睛一亮,“文成”不是刘伯温的谥号吗?莫非这是以神机妙算闻明后世的大明洪武帝师刘伯温的词作?试图在志书里发现作者其他信息,却意外缺失。尽管该志大部分诗、文、楹联后均简附作者籍贯、官阶、字号,唯该词后面仅姓名三字!心想,若果系刘伯温词作,编者怎会无只字?又见目录上标有“清,刘文成”,以为不过是异代同名者吧。乃怅然作罢。
忽一日,偶翻王弈清《历代词话》,发现“刘基过余阙庙”一节,有云:
昔文履善过张许庙,作《沁园春》,词旨壮烈。刘伯温过余阙庙,亦作《沁园春》以哀之,其词可与履善相匹,今载于此——
生天地间,人孰不死,死节为难。羡英伟奇才,世居淮甸,少年登
第,拜命金銮。面折奸贪,指挥风雨,人道先生铁肺肝。平生事,扶危济
困,拯溺摧顽。
清明要继文山。使廉懦闻风胆亦寒。想孤城血战,人皆效死,阖门抗
节,谁不辛酸?宝剑埋光,星芒失色,露湿旌旗也不干。如公者,黄金难
铸,白璧谁完?
这首注明作者为刘伯温的词与《大观亭志》所载,虽上阕差异较大,但下阕基本相同!且编者既以“刘基过余阙庙”,当初必有所本。不禁拍案曰:“得之矣!”
但是,困惑接踪而至。《沁园春》词共114字,两个版本竟然相差30多字,真本如何定夺?然毕竟限于资料,加之笔者孤陋寡闻,数年求索,了无所得。
如此涉及大观亭及余忠宣公的嘉词,焉能得而复失?心实不甘。每当参阅文天祥《沁园春•题潮阳张许二公祠》之时,尤为沉醉——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
缺,谁负刚肠。骂贼睢阳,爱君许远,留得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
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欻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
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
过此,仔细思量。
耳边乃时常萦绕着刘文成词两个版本共同的嗟叹——
“黄金难铸,白璧谁完?”